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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时,月棠的面前堆积成山的碗和盘子。皆沾满油腻和残留的菜汤。卖力搓洗时眼睛却盯着案台上的一本书,眨也不眨。
  她是这南纤城里最大一家酒馆的小丫头,平日里什么都得做。端茶倒水写菜单打下手洗盘子,都是看起来不重的细碎活,可一天做下来也非得累个腰酸背疼的。
  若换成别人恐怕到晚上头一挨枕头就瞌睡了。可她却不同,夜里就是累个半死还要抱着书看一看,才肯熄灯。
  用酒馆赵大厨娘的话就说就是,丫头的命还装小姐的架子,浪费灯油钱。
  酒馆里的生意很好,多数都是忙碌的。大概因为过于勤快了,人又老实。那些人就总也喜欢跟老板一样使唤她。
  动不动就能听见有人喊她,月棠,酒不够了去酒窖里搬两坛子出来。月棠,菜要上了,客人催了赶紧的!
  又或者是,月棠,这桌子怎么还没收拾,干什么去了。
  从早到晚,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陀螺,不停地转。
  唯一稍微轻松的便是洗碗,做这活的只有她一个人,因此这个时候大多是没人使唤她的。
  初夏的天气,草长莺飞,正是南纤城里最美的季节。
  垂丝海棠一朵朵开得正娇俏。
  树姿婆娑,花梗细长,花蕾嫣红,向上生长,开放时则下垂,花粉红色,好似抹上一层粉脂,植于水边。犹如佳人照碧池。
  月棠是最爱花的,看得整个人都痴了。恨不得像湖上泛舟的姑娘也放声高歌一曲。
  原本她骨子里也是充满了诗情,谁都不曾想她这样的丫头也读过石头记,但她不喜欢林黛玉,只欣赏宝钗。
  十六岁,多么好的年华。可是她却只能将纤纤的手浸泡在这污浊的脏水里,她曾无数次地想,如果能够也像同龄的那些女孩去私塾里念书该有多么好。
  但毕竟是白日做梦而已,她叹息着揉了揉眼睛,不注意竟忘记手上还染了油腥。
  没来得及后悔,眼睛已经染得生疼。眼泪汩汩地流出来,在脸上铺开。
  她急地到处找干净的手巾,眼睛看不见,一不留神就踩在刚洗好堆叠的碗上。
  一脚便踏翻了,噼里啪啦碎了一地。她整个人也重心不稳地摔了下去。双手正好掌在那些碎片上面,揪心地疼。
  正在里面招呼客人的老板听见声音跑出来,一看碎了一地的碗和盘子,怒火一下子窜上来,一把抓起她就扬手一个耳光。
  “咋整的,摔了这么多碗,你赔得起吗?”
  声音大得惊动了里面的客人,也不知是谁可能看不过去了,说了两句好话,还帮她赔了打碎的碗钱。老板这才善罢甘休。
  这时,那人递了一方手帕过来,“姑娘,赶紧擦擦眼睛,手也上点药。”
  她看不见,只闻到那方帕子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,又不像是花香,细细缕缕的,仿佛是墨。
  等她缓慢地睁开眼,才终于看清那人的容貌,戴着一副眼镜,有一张菱角分明的脸。墨蓝色的长大卦罩在身上,显得温文儒雅。
  只是一眼,她便记住了他的样子。
  是后来月棠才知道那人叫许秋水,是私塾里教书先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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