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始上课。
黄之行一手端茶杯,一手捧天书,“今日是你们的第一课,也是你们修习灵根路上的必修课。
所以,你们必须要掌握灵根的来源,灵根,有人生来就有,有人苦练可得,习得灵根嘛,哼,只是修仙路上的第一步。”
有人举手,“师尊,品阶越高灵根越深?”
黄之行轻抿一口茶,“没错。”
又有人举手,“墨宗师的魑魅是怎么回事,宗师给我们讲讲吧。”
“是啊,半仙之体与此有关吗?”
“咳咳。”
黄之行满脸的骄傲,对无霜也是止不住的夸张,“无霜天赋异禀,魑魅己修入骨髓,她是我修仙界千百年来境界最高的宗师,是千古第一人。”
那她为什么,不快乐?
不凡想问,墨氏独女,修仙奇才,她站在山巅,站在那个人人都羡慕的最高处,却不快乐。
不凡突然体会到一种孤寂,也许她说保密,是高手间的惺惺相惜?
想多了。
不凡轻笑一声,他在想,如果有一天,他死了,大可能是由于想太多而导致心率紊乱,再一时气急,呕血不治。
呸,有这么咒自己的嘛!
学堂上越来越吵,问题越来越多,黄之行累了,他没再搭理别人,自顾开口,“好了,接下来,该学学规矩,没有规矩,不成方圆。”
吵闹声渐停,不凡跟随大流翻开书册,只浅浅扫了一眼,就发现这上面光是吃饭睡觉就有三十多条禁忌!
算了!
放弃。
青鸟鸣涧,眨眼间,一上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。
人群发出的走动声吵醒了不凡,他睡醒后才发现,己经接近晌午。
学堂人群渐散,众人各回各派。
赤风宫路远,当不凡婉拒了娃娃吃兔子锅的邀请后,娃娃兴高采烈地拽走了幺儿。
不凡心说,你就不该多问那一嘴。
过了一会儿,学堂上只剩下顾子柏和不凡两人。
顾子柏己经入定。
勤勉的顾兄啊!
不凡在心底叹完这句就随意摊在地上,他双手作枕,双腿架在西角矮凳上,舒坦极了。
如果再有些闲钱就好了。
不凡闭着眼睛想:果然,人都是有欲望的,当吃穿不愁的时候,又开始惦记起银子了,人呐,真是不可爱。
咦~感觉不对。
他缓缓睁眼。
猝然,一张颠倒地面容撞入视线,“师尊!”
不凡猛地坐起,正要开口,恰逢黄之行在窗外经过,抢先说了一句,“无霜,后殿有许多空屋子,可供弟子们中午午休,不如...不用。”
无霜没让黄之行把话说完。
拒绝的真干脆。
不凡惊了。
你不要,我要啊,师尊!
“乖一点。”
像是觉察到不凡的小心思,无霜带着一丝威胁给不凡传声。
“...”我哪里不乖了!
天下第一乖,好吧。
黄之行识趣的走后,无霜朝不凡示意,“走吧。”
“去哪儿?”
不凡刚问出口就明白了,师尊没打算告诉他,他余光瞥了瞥看起来像是睡着的顾子柏,“那他呢?”
“既然己经入定,就不用打扰。”
......销魂崖。
不凡望着山头上孤零零的三个字陷入了惆怅,这里像个毁尸灭迹的地方。
不是吧。
昨天才答应保密,今日就要杀人灭口?
不凡己经脑补出一场师尊宰杀他的大戏,不一会儿,不凡脚底开始发软,身子也软。
在跪下的前一秒,站在崖边的无霜手指前方,命令道,“去午睡。”
“啊?”
半曲腿的不凡立即调整了站姿,他往前走了几步,伸头往崖下一看,有一棵挂在崖边的断面树悬在半空。
“睡哪儿,这儿?”
不凡炸了。
这要是掉下去可连骨头渣都不剩!
“啊----”一阵飓风刮来,不凡被迫卷进风中,再次落地时,脚下己是那棵断面树。
又是这招!
不凡服了,他再也控制不住怒意,刚想反抗,半空飘过一袭白衣,不出意外地话,墨无霜这是要丢下他的意思。
“师尊!”
回音响彻云谷。
显然,无霜没搭理他,自顾飞走了。
不凡独自叹了好久的气,好好的大床不让他睡,偏让他来这儿受罪,虽然他习惯以天为被,可谁不稀罕过好日子。
断面树的躯干并不窄,不凡还是找了个最稳当的位置,躺了上去。
他脑中杂念太多,师尊无端的捉弄让他很不安,可如果墨无霜有意杀他,又何必闹这么一出?
话说回来,面对万丈悬崖,也不比杀他好多少。
不凡开始拍自己的脑袋,脑袋瓜拍疼了,他又想通了。
气息也渐渐平稳...承运殿。
殿前古树一片,却遮不住学堂内的人声。
不凡终于站到了学堂外,他喘着粗气,明显经过了一场剧烈的奔跑。
此时,他努力保持平静,趁人不注意时,弯腰勾背摸进了学堂。
“宗师,白不凡迟到了。”
倪怀德当然不会放过告状的机会,他声音大地恨不得整个承运殿都来参观这小子出丑。
台上站着绿栾宗师。
幸运的是,绿栾并没有出声训斥,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。
不,是阴笑。
不凡选择装瞎,以最快地速度落了座。
“绿宗师性子野,他的课你都敢迟到。”
娃娃向后靠了靠,确保说的话只让不凡听见。
不凡确实听见了,不过他只当听不见。
他真若告了墨无霜的状,娃娃一定问,“墨宗师为什么偏偏戏弄你?”
届时,他该如何回答?不凡虽没说话,可脸上却一阵青一阵红,娃娃看不见,台上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。
彼时,绿栾正在介绍上古神兽,“犼,是上古妖兽,形状似犬,嗅觉灵敏,模样可爱,可惜几近灭绝,为什么会灭绝?
因为它最爱生气,你们可以回头看看白不凡,他的神情和犼发怒时的样子别无二致。”
“哈哈哈...”堂上的人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。
课上氛围热闹起来,不凡脸更红了,他不吭声地看着外表儒雅的绿栾,明明摆出一张笑脸,却让人觉得凉薄。
一番嘲笑后,不凡挺了挺腰板,他对这些上古妖兽还挺感兴趣的。
狴犴、牙豚、赤鱬......可惜,日月山灵兽不少,上古神兽却是闻所未闻,都说这修仙界有灵气,却吸引不来这些好东西,可惜啊!
风吹来一树柳絮,学堂内飘着一团团、一片片。
绿栾面色不改,只轻掸青衣,继续上课,“接下来,我要教各位修习灵根最重要的一环,入定调息。
正所谓,基础不牢,地动山摇,若是学不会入定调息,失去的灵力便不能得以恢复,灵力耗损,术法就难以施用。”
说话时,绿栾暗聚灵力,只见他掌间显现一团青色真气,“凝神于气,一呼一吸间,灵力汇聚。”
倏忽,青色真气在绿栾周身环绕,一圈又一圈。
众弟子紧跟其后,他们练习时,混日子的倪怀德也假模假样的闭了眼。
装什么装。
不凡嗤了一嘴,稍后便在座上独自练习。
......“不凡,不凡。”
不凡一睁眼就撞见娃娃的脸,他本能地后退,“怎么了?”
“我还想问你怎么了,流这么多汗?”
娃娃瞪大了眼珠,面露狐疑。
不凡这才注意到额头的细汗,汗液黏腻又发冷。
他吓了一跳,怎么变得这么虚!
说话的动静引来了绿栾,他走近后默默看了不凡一瞬,“天资愚笨,就要多加练习。”
这话凉的冻骨头。
绿栾最后在不凡的肩上拍了拍,看起来倒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师对待学子发出谆谆教导。
也不知是好意还是虚情假意。
课后,娃娃本想就此事安慰不凡几句,扭头却发现这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学堂,走之前还顺走了他私藏的半张饼。
“嗐。”
娃娃明白了,这人压根没把绿栾宗师的话放在心上。
不凡确实没上心,他一度怀疑这个绿宗师脑筋有问题,经过这两日的观察,他觉得西大宗师都不太正常。
尤其,是眼前这一位。
云端雅苑。
无霜正在躺椅上喝茶,茶杯在她指尖流转,淡青色的茶汤绕着杯沿旋转,一圈又一圈。
不凡己经站了好一会儿。
不知是不是无霜故意晾着他,不凡开始骂娘:喝茶而己,又不是品酒,用得着那般矫揉做作嘛!
咳...不过,确实,挺赏心悦目的。
随着无霜耐心地品完最后一杯,房间里一点儿多余的声音都没有了。
不凡等不及了,他一定要问出那个要人命的问题,“师尊,你...添茶。”
无霜拿起了茶杯,坐等某人伺候。
“你到底要怎样?”
不凡终于问出口,他眼神坚定,摆出一副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的姿态。
杯内没有续上水,无霜也不恼,她笑了笑说,“不怎么样,都答应帮你保密了,还能怎么样,小,魔,尊。”
最后三个字,无霜故意加重了语气,这让不凡感到一丝慌张。
他紧紧盯着师尊,想从无霜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,可惜眼前这个人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外壳,让人看不清...无霜起身给自己添了一杯茶,“我帮你,是因为我能杀你。”
因为能杀你,所以不足为惧。
杀人诛心啊。
“师尊就这样自信,难道不会有意外吗?”
不凡能说出这种话,完全是因为好面子。
凭他一心想躺平的作风,怎么可能成为宗师的对手。
“永远不会有。”
无霜像看一只玩偶一样靠近不凡,“没有例外。”
“...”答案跟不凡想的一样,这个面子不要也罢。
明明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,猫是千年老猫,鼠是未成年幼鼠,这还怎么斗。
他感觉自己疯了,即使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境中,他的注意力还是被师尊的美貌吸引,就像现在,明明是一张讽刺的、侮辱的、不怀好意的笑脸,他都移不开眼。
“傻了?”
“嗯?”
不凡回神。
“没有就好。”
无霜松了一口气,她还以为给他吓傻了,那可就不好玩了。
窗外的钟灵鸟盘旋进来,提醒无霜该去上课了。
下一秒,该站着的站上了讲坛,该坐下的坐回了学堂。
异口同声的问候回荡在山间,这是其他课堂上不曾有过的,足以见得众弟子对无霜的崇敬和仰望。
无霜开始授课,她不废话,首接切入主题:“幻化术”可幻化外形;“御风术”可借力飞行;“壶天术”可变化大小;“分身术搬运术摄魂术定身术金光术斩魔术”……墨师尊在台前演示,众人只见她忽而变幻多端、云步飞行,忽而凝心出剑、卷起残叶......她衣衫飘动,身法轻盈,座下之人无不眼花缭乱,鼓掌称赞。
周围的惊呼声越来越多,不凡的大脑开始宕机,只知道耳边每隔一会儿就会出现一句“好厉害啊”厉害了半天,愣是一点儿术法精髓都没摸透。
这场表演精妙绝伦,可以说极具艺术成分,但弟子们能否学会却是另一回事,看着台下一个个呆若木鸡的脑袋,无霜第一次陷入了迷惘,难道她教的还不够好吗?
之后,无霜认清了这个事实,她开始说服自己多些耐心。
“先学隐身术,口诀是日月无光、常有常无,隐。”
话音一出,她食指并拢,又念法诀,遽然消失在讲坛。
大活人凭空消失,有的人合力开启寻人阵法,有的人有模有样地学起来。
不凡属于第三类,喷子。
他翻了一个大白眼,心说展示就展示,故弄玄虚做什么!
正在此时,不凡在距离双眼一丈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张绢帕,这张帕子飘在半空,忽上忽下、越来越近,不凡顿时惊了,青天白日还有鬼!
他朝着帕子抬手一挥,结果,失手了...帕子像个幽灵,灵巧的躲过了不凡的魔爪。
快靠近脸庞的前一秒,他一把掐住了帕子一角。
让他感到意外的是,手里不只有帕子的触感,还掺杂着一个滑滑的、软软的、温温的东西。
这是,手!
无霜现身。
她面露尴尬,明明只是想帮这个邋遢鬼擦干嘴角的芝麻渣,却被他逮了个正着,跟做贼似的。
不凡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关于“芝麻渣”的故事,关于那张己经进肚子的饼饼,他早己忘得一干二净。
他第一时间放开了无霜,然后就神色傲慢,自认为很优雅地盘腿一坐,不搭理人的样子好像在说:“你自个儿玩吧,小爷我恕不奉陪。”
“...”无霜愣了。
她沉默很久,最后终于克服了“一颗芝麻粒”带来的不适感,平静地走了。
“我会了,我会了。”
娃娃突然转过头,不凡吓了一跳。
吉娃娃一惊一乍的,迫不及待的展示刚学会的隐身术,不凡淡定地望他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,等到不耐烦时,敷衍地夸了一句,“厉害厉害。”
“咦~这是什么?”
娃娃也发现了不凡嘴角的渣滓,他还没动手,不凡就反应过来,抢先蹭掉了。
他恍然大悟。
然后,娃娃就看到了一个无地自容的乖乖崽,抱头痛哭。
“太丢人了!”
“不丢人,不丢人。”
娃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可哄人还是有一套的。
不凡突然清醒过来,大男人歪在另一个男人怀里,像什么样子!
“快走快走。”
他一把推走了娃娃,然后就将注意力放在术法之上。
初阶术法并不难,周围人都跟玩儿似的变来变去,不凡有些羡慕。
尤其是顾子柏,他是不喜欢出风头的性子,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他施法的气场己与当初迥然不同,这才过了几日!
“日月无光、常有常无,隐。”
不凡认真地念出口诀,体内真气开始流动,流着流着,就流不动了。
多番尝试后,不凡感到心累。
他一施法就有一种很违和的感觉,可具体是什么感觉,说不出来。
总之很奇怪。
难道真如绿栾所说,属于天资愚笨的一类?
正好,可以躺平了。
不凡双手合十,对着窗外拜了三拜,“天意不可违。”
事情没有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,因为他的“好师尊”己经发现了差生徒弟,正往这边来时,不凡眼疾手快地大喊一声,“下课了。”